“你见过徐菽吗?听说被殿下安排出去了,以外放的名义。”
“不清楚,自上次回来后,便不得再见过。”
“他向来都是未雨绸缪的人,这条路,就他选对了。”他们这群年轻人,谁不靠着家族,只有徐菽带着家族一起投身。
有志者事竟成,说的就是徐菽。
不知何时,一封弹劾周邻河的奏折上了陛下的案头。里边记载了周邻河近日的行踪,来往清清楚楚。
本来不是什么大事,无非就是流连花丛,却给有心人编排成弥天大罪,逼得陛下不得不就此事召开内阁会议。
在座的皆是陛下的肱股之臣,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,除了被委以重任的郑栩,武官李晁更是有幸参与此次的会议。
“周邻河曾乔装化名只身入羌国,后又悄声出了羌国,不知其中……是何用意?”
内阁学士何相渔,向来都是浊泾清渭,自诩明察秋毫之辈,为着家国可以大义灭亲,如此忠贞是以才是他如今坐在内阁学士上的底气。上一任的内阁学士是周邻河的外祖父,他曾是他的门生,只是先师致仕,他受之举荐得以任命为这一任的内阁学士。如今一封弹劾周邻河的奏折摆在他们面前,要是别人说不得会袒护着,可他真应了他的名声,大公无私,对于周邻河的事情,他却是头一个步步紧逼不放的人。
周邻河只身追入羌国,为的是大雁关的守城之密要不被泄露,他的一片肝胆之心,这些人不会知道,只当他是有了异心。
“闻,皇城石巷住着一名羌国女子,臣已探知那处乃周邻河买下的私宅,有人窥见他日日前去私会。”
“异族人,不得男女,皆有窃国之嫌。”
“周邻河与之密切往来,不得不引起猜忌。”
“周家有勾结外邦之嫌,还请陛下明察。”
一个女子,一个异族女子上升到周家一族,上升到叛国之罪,着实是一个天大的帽子。
而说这句话的是对周家无感的元鹤,他不明白郑栩为何会把监察司少府的位置给周邻河,也不会承认郑栩所说的,周邻河是要助他一臂之力。在他眼里,周家人,是贵妃以及郑炤的后手,岂能为郑栩所用,怕是居心叵测。
而就算是这样,他都说服不了郑栩。
可,就算周邻河现在成为众矢之的,郑栩却是第一个为他辩解的人。
“父皇,周邻河入羌国乃是迫不得已,这其中必然有苦衷啊,他长于澧朝从未踏出皇城如何会与外邦有勾结。”
周邻河为何会出京,还不是因为自己,最后为何又去了羌国,他无从得知,他也没有追问过周邻河,但是他知道,以周邻河的为人就算是刀架脖子上都不可能叛国的。
“他是没有,可不代表周泽就是无辜的,当年和羌国之战,周泽可是违背皇命,放走了敌国首领赫连庄。”李晁身经百战,更能体会战场之上的生死危机,是以对于勾结外敌,叛国起战的更是恨之入骨。放走敌人,可能就这周泽做得出来。
这是一桩旧事,知道的可能就这些人了,随着周泽在那一战的威名,此事逐渐也被按压了下来,只是没有想到现在还是有人记挂着。
当年周泽力战羌国,还曾生擒到赫连庄,只是,周泽放走了他,固然最后议和,也还得放人,可是周泽在没有上报的情况下就先擅自放走了赫连庄,就不同于议和后放走的意义了。
那时候的周泽为何会放走赫连庄,是他居功自傲了吗?还是他真的受到了赫连庄的蛊惑?可能只有周泽自己知道了。
“陛下,臣附议将周氏一族押解入廷尉府受审!”
“陛下,周泽手握重兵,又生异心,还请处置!”
众人颇有些咄咄逼人,陛下都还没有决断,他们已经安耐不住了。郑栩心里沉入谷底,原不成想,自己第一次来内阁,不是其他而是为了审议周邻河。
郑栩急得不行,他被叫来时不知事态,如今无法通知周邻河,若是陛下听了他们的谏言,决计会提审周邻河。
众说纷纭,皆是要求严审周氏,可他们哪里知道,郑宿棠的顾虑,周氏是否是真的有勾结外邦之嫌,都不是他现在能处置他的理由。
他们皆以为周泽手上还握有兵权,是以才会对他谈虎色变,可他们哪里知道早前他为了控制周泽,已经暗中夺了他的兵权,却未能向天下告知,而现在就要以叛国之名下罪周氏,这,说得过去吗?
他可以信周泽有异心,但他不信他能做的出来。
见陛下揣度着事件轻重缓急,有的人急了,有的人却在思量上位者的心思。
如今武官中,李氏家族已然成为了陛下的肱骨之臣,周氏已经成为过去,但后宫里还有个贵妃周氏,还有个流着一半周氏血的成年皇子。
想陛下会知罪周氏,恐不容易。
果不其然,陛下只是让李晁暗中审办周邻河,并没有累及周泽。
“先不必声张,按例行检查,提审周邻河。李将军主办吧。”
“是,陛下。”李晁领旨之际,郑栩啪地跪下去,还跪行两步。
“父皇!听儿臣一言!”
陛下扫了一眼郑栩,打断他。“你不要说话!”
他知道郑栩要说什么,无非就是包庇周邻河,从他要不顾监察司去找周邻河,从他宁愿在监察司设左右都御史也要把少府的任命权拿到手上,他就算是明白了,郑栩是鬼迷心窍了!
“众位大人不知,此事与周邻河并无关系。”
郑栩无法为周邻河说出个清清白白,最后一咬牙,把所有事情给揽在了自己身上。
“那私宅的异族女子……是儿臣所好,周邻河是受儿臣所迫,不得已藏于他处。”
一言既出,四下无言,多的是惊讶,元鹤更是青了脸,别说在上的陛下了。
“混账!”陛下拍桌而起,震倒了弹劾周邻河的折子。
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!”
面对陛下的震怒,他知道在自己做出这一决心的时候就得承受会发生的一切后果。
他知道,只要自己说,他们会信。
“父皇,是儿臣闻羌国女子柔美,故心生怜爱,却因为身份不敢带入宫中,只得命周邻河为儿臣安顿那女子。”
“众位大人若查,可知我也曾多次会见那名女子。”
明明她和自己没有关系,他为何要承认小茶,可能是弥补自己的过错,可能是在为上一次自己的懦弱证实自己也能勇敢。
他是喜欢权势多一点,那是他该得的,可是他也喜欢周邻河没有少一点。
他都能不顾一切为自己送了好几年的灯,算是报答,也值得。
这样一来,李晁也无法去提审周邻河,众位大臣,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好似是陛下的家事,他们在这却显得多余又尴尬。
周邻河的事情,又牵扯上了郑栩,事情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。
陛下压下眼底的盛怒,挥退其余人。
“都退下。”
“是。”他们几人心知肚明,这事说出去有辱圣明,郑栩在位如日中天,这事情传出去,危及监察司。
元鹤从郑栩开口承认自己的时候,就没有好过脸色,他本来是信誓旦旦要把周邻河这个人从郑栩身边赶走,现在却适得其反,让郑栩的位置恐生变故。
大殿里独留陛下与郑栩两父子。
郑栩仍旧跪着,陛下俯视着
他才叮嘱了郑栩要循规蹈矩不要在这时候生事,他倒好,还巴巴的和外族扯上干系。
要说他是真的与那外族人有关系,他也没多少能相信的,这几年,娶妻生子的事情不知道被提及多少,都被他蒙混过去,现在说他爱好了外族人,扯淡!
“你自己的监察司,自己去平息这件事!”
他不相信郑栩,不相信就同周邻河无关,周邻河那个人,比起郑栩,有过之而无不及,心眼子比谁都多,郑栩,说不得就是个心甘情愿背锅的。
“是。”
这件事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,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而不谈,似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周邻河还被蒙在鼓里,后来听说还是从夏寂那里听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