樊牧半眯着眼睛,靠在身后的墙壁上,先是反驳道:“不,事实上如果政哥想废黜法家很简单,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反抗政哥的命令。”
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,追加了一句:“至少政哥活着的时候是这样的。”
他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扶苏,又补充了一句:“除非有人拖政哥的后腿。”
扶苏有些奇怪,怎么感觉师兄说那句拖后腿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?
“那为何父皇不废黜法家呢?”
樊牧更是挑眉:“首先,为什么要废黜法家?”
“或者说,在扶苏你的眼里,难道法家仅仅只是李斯这些法家子弟吗?你以为秦的根基是法家吗?”
他摇头叹气道:“你错了,大秦的根基是“秦律”,秦律师是“法”而不是“法家”。”
“法和法家的区别可大了去了。”
“这世上或许可以没有法家,但一定不能没有法。”
“哪怕是儒家也不会有如此说法。”
“或者说,儒家所强调的“礼”本身就是一种“法”,不是吗?”
扶苏被这弯弯绕绕的给说的脑子有些发懵,但最后还是勉强转过来了圈。
“师兄的意思是,法便是规定了世俗之事的条条框框,而法家则是具体施行这些条条框框的人?”
他以一种简单明了的说法将这个本质说了出来。
樊牧看了一眼扶苏,调侃道:“孺子可教。”
扶苏皱眉问道:“可是师兄,人总归是有私心的,就如同李斯一样,他身为法家子弟、兼之法的践行者,他一定是会下意识的偏向法家的不是吗?”
“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。”
“正如同荀儒归京一样。”
说到这里,扶苏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:“此外,荀子的思想....我倒是没有怎么学习过,当初在老师门下的时候,老师对荀子嗤之以鼻,甚至言其为叛逆。”
“师兄你应当与我一样,为何却对荀儒如此了解的样子?”
他所说的“老师”正是淳于越。
樊牧撇了撇嘴,也想起来了这个晦气的事情。
“老师不讲的东西,难道就不能自己看了吗?”
“扶苏啊,你要知道,就算是老师、亦或者说就算是现在你认为无所不知的我,其实也是有不知道的事情的。”
“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生来知之者,唯有一点点勤奋的将未知之事,通过学习变成已知的人。”
“不要将自己局限在人所画出来的圈子中。”
“你就是缺了点主动学习的态度。”
“这是身为统治者的大忌。”
“君王之用,不在乎精,而在乎广。”
樊牧看着扶苏,用心指点。
毕竟他马上就要死了,这些东西现在不跟扶苏在日常的交谈中一点点的想到哪里讲到哪里,等到真的临死的时候再查漏补缺一下,那这些思想不就真的失传了?
到时候大秦该亡还是得亡。
甚至半吊子的扶苏给大秦带来的灾难,恐怕比后来已经昏庸暴虐的胡亥更加恐怖。
“就像是政哥一样。”
樊牧悠然说道:“政哥难道就什么都很懂,什么都很精通吗?其实并不是这样,只是他多多少少很多事情都知道一些。”